极夜手记Polar_Night_Records

/*你爷爷关注的po主更新了！！我一咕就是俩月啊…本身想坑掉算了，发现居然有朋友在看啊，那就努力更完吧！

大概还剩三节这样子（包括这篇在内），情节会视情况做修改和补充，如果喜欢的话就请坚持看完吧，感谢（鞠躬）。*/

楚天阔和同学们处得都很好，和安风特别好。这应该是安风的原因。

楚天阔擅长和人打交道，但他总会把距离保持在一个恰当的位置，人人都觉得和楚天阔很好，但没人会觉得自己是楚天阔最好的朋友，他周围像是有层透明的膜，让周围人有些把握不住他到底在想什么。

而安风则会是一把扯掉那层膜，笑着搂住他的肩，说着“中午去哪吃啊？”，他永远看起来热情而真挚，每个人都觉得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。

楚天阔细想过安风这种性格，是他完全不设防、还是手段更高？楚天阔也不想弄明白，以他的经验，他知道安风这类人城府极深，当做最好的朋友也无妨，不必担心安风会将什么话转作利器背后伤人，当做可靠安心的树洞去依靠也无妨。

清华并没有想象的优秀，同侪中能让楚天阔瞧得上的也不过尔尔，并不是每个人都经历过他所经历过的一切、读过他读过的书，对他人的能力与思维程度不可强求，自然而然的，他与安风走得最近，谈过人生谈过理想，也谈过喜欢的女孩。

而谈到“凌翔茜”，是在军训结束后的那个夜晚。

疲惫劳累的军训结束，宿舍四个人呼朋唤友高高兴兴去吃了海底捞，而后又闹着去大草坪上看星星。楚天阔和安风知道另外两个室友怀着什么鬼胎，便由着他们各自和暧昧的女生坐到一起，两个人捡了个远离情侣们的空地就做，欣然躺下看着满天繁星闪烁。

“诶，你谈过恋爱没有啊？”

“没有吧…勉强算是有过暧昧吧…”

“我猜也是，我一直都觉得你离出家只有一步之遥。”

楚天阔失笑，安风看人总是很准，然后在戏言间将事实拎出水面摊开晾晒。

“出家也挺好的，毕业直接去龙泉寺，北京户口都有了，那不是据说有挺多咱们的师兄吗？”

“和哪个女孩暧昧过啊，讲讲呗，看看是哪个神仙让您老人家动了凡心？”

楚天阔一头跌进回忆的冰水中。

无忧无虑的童年，胸怀大志意气风发的少年，这些楚天阔都不曾拥有，同样的，他也不应该拥有一个浪漫的青年时期。

父母是市井中艰难求生的普通百姓，每日为生活所迫而辛苦劳作，也为鸡毛蒜皮的小事疯狂争吵，家中充斥着怒气与谩骂。

回想起来，楚天阔理解他们，这不过是苦难生活带来的副产品罢了，不过是衣食住行尚不能保障的人们试图为自己的悲惨生活寻找理由。

爷爷是家中唯一“有文化”的人，念过书上过大学，却同样为时代所迫，度过坎坷而贫穷的大半生，教育水平并未给他带来实际意义上的“好处”，只成为自己老婆、儿子儿媳拿来嫌弃他的话柄。爷爷倒也不以为意，也只是将全部心血倾覆在自己的宝贝孙子身上。“楚天阔”的名字是老爷子起的，他满心期望这孩子从市井生活中走出去，拥有光明的前途。

爷爷常带楚天阔去附近的老年人阅览中心，那设在不远的市场之中，闹中取静，地方虽小却也五脏俱全，每日不过几个老人在安静地看着报纸。在小小的阅览室里，楚天阔开始学着认字，开始学着写出自己的名字，开始背唐诗开始背宋词，开始为眼神不好的老人们大声念着报纸，开始一本本看“经典名著”书架上的书…

生活到底把爷爷的身体摧垮了，在他尚未告诉孙子“楚天阔”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时，便已撒手人寰。

临走前，他一直牢牢地攥着楚天阔的手，用尽力气发出一声叹气，“唉…这孩子，怎么就生到我们家了…"

最后一口气叹出，生活再也奈何不了他半分。

楚天阔没哭，静静地把小脸贴到爷爷粗糙不复温暖的手上。

爷爷会化作天上的星星的，他心想。

太阳照常升起，楚天阔的生活还要继续。

小阅览室的书逐渐让他读完了，他便常在周五下午放学后骑车穿过大半个城市，去市立图书馆借书，把书包装得鼓鼓囊囊，用书填满接下一周的空隙，周周如此。

父母时常争吵，他只当做没听见，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安静地写着作业，写完便立刻投身书海。周末便早早起身出门，背着书来阅览室，享受着无人打扰的精神生活。

他什么书都看，从最初的“经典名著”里的《鲁宾逊漂流记》《战争与和平》《复活》，到“小说”区的《福尔摩斯探案集》《飘》…带字的东西他都要看上一眼，爷爷和他说过，“书里面有一切，你没能拥有的，你不曾经历的，都在书里。“，年幼的楚天阔不能完全明白爷爷在说什么，只是用力点头把话牢牢记在心里。

而在实践中，他慢慢体会出这话中的意味所在了。贫穷困窘的生活没能教会他的，他都在书中习得了。他开始推崇理性，向往体面的生活，学会了待人接物的礼仪，开始收敛和控制情绪…

人心惟危，道心惟微；惟精惟一，允执厥中。

书中悟出的道理，教他做一个“守道”的人。理性的人不会为了鸡毛蒜皮便与亲人大打出手，也不会在小学里与同学四处追逐打闹，也不会在上中学时为满足叛逆的冲动而翘课抽烟。

人人都说楚天阔少年老成，他确实有个老灵魂，在喧闹的环境中韬光养晦，吸取每一点养分，缓慢而稳定地成长，等待着属于自己的、理性的世界到来。

与家世显赫生活无忧的同学相比，楚天阔所能仰仗的不过是自己的那点能力。他人有大树有高墙依靠，楚天阔有的不过是只小小的木棍，支在腰后，让他挺胸抬头走在世间。

他并没有什么虚荣心，只是眼下的生活并不是他想要，这是无序的、混乱不堪的。年幼时他尚无法平衡这样子的生活，世人的嘲讽更令他痛苦。他开始去隐瞒，去有意无意忽略一些事实，细小的气泡逐渐凝结，形成他周身那层保护自己的膜。

等我长大就好了，他逐渐平静。

忍耐，冷静，理性，保持距离，成为生活的主色调。

安风适时送上笑声，“你不出家真是可惜了，讲了久你以前的事，那女孩呢？怎么还没讲到啊，叫什么名字啊？”

凌翔茜。凌翔茜。凌翔茜。

血气在心中翻涌。

倘若拿童话故事来比较，凌翔茜就是美丽快乐的公主，既有着英俊帅气的王子相伴，也有着忠心耿耿的骑士追随左右。

楚天阔呢，画风都不像是一个故事里的，他不如说是个十年苦读的穷书生，“十年寒窗读书苦，一朝成名天下扬”，他的故事里，连“爱”这个字都不应该出现的。而从另一个角度说，一个想要拥有有秩序生活的人，不应在高中时期花时间在谈恋爱上，没有学习的每一秒都是罪过。

是什么时候开始动心的呢？是太阳西沉时窗边少女的剪影？是在教室后门闲聊时传来的清香？是在聊起喜欢的书时不经意中的“道同志合”？

少年人并不知爱为何物，然而自习课上却不再能集中精力，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他人身影，他将对话在心中一遍一遍重播回想，也暗自期盼着她何时再来借书。

动心是真的，成绩下滑也是真的，精力不集中更是真的。

老师和家长们的蛮横入场更是雪上加霜。再无合乎秩序的解决方法了。

他不是盛淮南，自觉没有那份才气能平衡恋爱与学习，更没有傲气能去抗衡学校和家长。

与其陪着他们胡搅蛮缠，不如彻底斩断这份杂念。

所以在办公室里，他淡淡几句话便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推开。

“她有什么想法我就不知道了。”，他听见自己冷冷地说。

对不起，少年人的心痛苦而皱缩，对不起，我别无他法。

凌翔茜家人的反应他没有想到也无暇顾及，他本身的生活已经足够紧绷而痛苦不堪的了。一系列事情本身对于他学习状态的影响，和道德负罪感，已足以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了。

18岁的少年啊，于狂风巨浪中所能做的，不过是紧紧抓住手中几根纤细的稻草。

对不起。

华山只有一条路。

I was born in a thunderstorm

I grew up overnight 

I played alone, I'm playing on my own

Hey, I wanted everything I never had

Like the love that comes with life